（十九）
當意識回復時，眼前是一片黑暗，什麼也看不到，但他知道寧次就在他的身旁，因為他聞的到寧次身上獨有的香味，那是一種能讓他身心都舒緩下來，如同安定劑一般的存在。
他的疼痛消失的無影無蹤，他是被寧次治癒了，還是──無法再使出變身術而回歸為貓了？
驚覺到這一可能性，在什麼也沒看到的情況下他也無法證實這可能性是否已成真。試探似的，鼬以不驚動寧次的情況下緩緩的張開了眼睛一些，隨即閉上。
雖然只在一瞬，那他已經看到了，在那隙縫中，寧次的臉龐與他還是人時所見到的大小，已經不一樣了。
那也就證明了，他已不是以人的身體面對著寧次？
他最不想發生的事，還是發生了……他又該怎麼面對寧次？
才要開始認真的思考往後的打算，上方就傳來寧次的喃喃自語：
「……睫毛果然很長。」
──……睫毛？
因為寧次的小堂妹，那個叫作花火的女孩曾經這麼提過，所以鼬也知道他的貓型有這麼一個特質。但，站在寧次的立場，現在應該不是悠閒的研究起他的睫毛到底長不長的時候吧吧吧？
等等！在他失去意識前，他是坐著的，但現在他的姿勢已由坐姿改為躺姿，所以寧次看起來也會跟之前的不一樣……吧？
還是很不確定。
雖然失去意識就無法控制變身術，無論查克拉的穴道是否被寧次完全封閉仍會變回貓型，但他在宇智波鼬時就已經訓練到直至解印（即反結印）才能解除變身術。
身為暗部分隊長，這算是在進行間諜活動前所需必備的基本訓練，所以變身術的結印也比一般人所結的印還要複雜。鼬安全起見，在每次使出變身術前所結的印都是改˙變身術，已經養成了習慣，所以即使現在不是在進行間諜任務、也無危險性，鼬還是很自然的會直接使用改˙變身術。
因為有了這層限制，他很確定自己不會因為失去意識而變回貓，只可能會因為查克拉消失或被完全封閉其流動才會解除變回貓。
所以，他現在到底是變回貓了沒？
他不知道他昏過去的時間到底有多長，所以就算寧次真的看到宇智波鼬由人型變回了貓型，也有可能是由於他昏迷的時間很夠寧次由震驚轉為接受事實，然後很平靜的開始研究他的睫毛……？
在鼬思考著各種可能的同時，上方傳來寧次輕輕的喃喃自語：
「結果，還是沒找到啊……還真是會跑，怎麼連續這麼多天都找不到，甚至開白眼也看不到……」
這句話鼬昨天也聽過了，但隨著天數的增加，這句話的語氣已由含慍漸漸轉為狐疑。
寧次又重複了這句話，那就代表著情況還是沒有改變──現在他仍舊維持著宇智波鼬的樣貌？
「貓這種生物真的很難懂吧？」鼬不動聲色的繼續聽著寧次的喃喃自語又近似於是在問著自己的話。
「雖然已經跟他相處了這麼久了，不過還是不懂牠到底在想什麼……如果是人或許還能藉由表情推測出對方的想法，不過是貓的話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判別，由其我養的這隻貓又特別地與眾不同。」
像是想起什麼，寧次輕輕笑了出聲。「他真的是一隻怪貓，明明不是忍貓，但懂得人話，也會使用高等的忍術，還曾經不顧自己的性命救過我，可是那時候的我根本還不是他的主人啊……」
「但是現在已經是他的主人了，我還是無法了解他在想些什麼、煩惱什麼……」
中間隔了好長一段的空白時間，久到讓鼬都有了寧次在等待他的回應的錯覺，但寧次又緩緩續道：
「人並不喜歡受到束縛，貓也是嚮往著自由的吧？」
雖然是問句，但寧次像是得到了結論般，語氣不帶著疑問。
以前從未有這種情況的發生，別說是消失了，自從天天手中接下鼬，鼬就鮮少離開他的視線；成了主人之後，他跟鼬甚至是整天都待在一起，所以他根本也沒想過鼬會離開他，但鼬會趁著自己不在時跑到連他都找不著的地方已發生不止一次了……
他曾經以為就如天天所說的：鼬是喜歡自己的，所以當天天要抱回牠時才不肯鬆手，但他現在已經沒辦法這麼篤定──他已經越來越不了解鼬了……
「鼬每天都會離開，這種情況也已經持續很多天了，我最近一直在想……鼬是不是已經開始厭倦了？」
──不是的！寧次，不是這樣的！
鼬從沒想過寧次會這麼想，下意識的張開了眼想要解釋，但全身虛脫的力氣讓他無法撐起身。
「你醒了？」鼬突然醒來讓寧次嚇了一跳，他湊上前攙扶起鼬，讓鼬坐起身子並開啟白眼端詳著鼬經絡系統的變化。「身體有沒有比較好了？」
鼬頓了一下，才意識到他現在仍是人型的宇智波鼬，僵硬的點了頭。
雖然只有一瞬，但在他張開眼的那一瞬間，他看見的是寧次寞落和悲傷的神情。除了那一夜看到寧次的脆弱之外，他不曾再看到過。但現在寧次竟然為了另一個他──與自己擁有相同名字的黑貓而露出那樣的表情……
他不希望寧次這麼誤會，但造成寧次這樣想法的，不是自己又是誰？想要解釋，又要從何開口？是該解釋，但不該是由宇智波鼬口中說出。
觀察到經絡系統在鼬醒來時仍是規律的運作，寧次才放心下來，但馬上又擺起嚴肅的表情。「這只是暫時應急封住了你的穴道只餘一條流向，等點穴的時效一過，類似的情況很可能還會再發生，你還是快點去醫療班醫治比較好。」
雖然鼬心底不會照做，但表面上還是回應了寧次，而後就一動也不動的看著自己的手，那神情相當肅穆，像是在思考著什麼重大的事情。
看到鼬這個樣子，應該是沒有聽到他的自言自語，讓寧次稍稍鬆了一口氣。
他本來就沒有向任何人吐露心事的習慣，若真要訴說煩惱也會是找朋友、同伴，而不是找一個
跟他幾乎沒什麼對話的人……再說真的跟宇智波鼬說這些也很奇怪吧？但事實上，他確實說了，儘管他知道宇智波鼬失去了意識，不會聽見也不會回應，但他還是將原本只把悶在心中的話對著宇智波鼬說了。
是因為宇智波鼬沒辦法說話，他才理所當然的認為宇智波鼬是個很好的傾聽者？
這個想法在寧次腦中巡迴了一輪之後馬上被推翻掉──
其實，只不過是這一個人給他的感覺，明明應該是疏遠的卻又那麼親密，所以很自然、很放心的將心事說了出口。
並不是想從任何人口中聽到什麼建議，他只是純粹的，希望有個人能傾聽他說話、分擔他的不安，即使從對方那裏得不到任何回應也無所謂。第一次這麼做，確實讓寧次舒坦很多，只是他沒想過，想讓他這麼做的竟然是才見了幾次面的宇智波鼬。
這麼想的同時，在看著宇智波鼬的眼裡不自覺的增添了一份柔和。「那我帶你出去……」寧次才要起身就被鼬的手給拉住，疑惑的轉回頭，鼬只是輕輕的搖了頭。
「你……」還想說甚麼，寧次終究是壓抑下來，又坐回鼬的身旁。「那你先休息一下吧，我陪你。」
自己明明已沒甚麼大礙了，寧次還是待在他的身旁，鼬很感謝寧次的體貼，朝著寧次輕輕微笑後在地上寫下＂我去洗臉＂的字。
「我扶你。」
鼬搖頭拒絕並回給寧次一個放心的笑容。
「你一個人真的不要緊嗎？」
看鼬點頭，寧次雖然很不放心但還是由鼬去。「……知道了，那我在這裡等你。」
再次頜首，鼬邁開腳步。
沒有查克拉給身體造成的負擔，鼬恢復了正常的行動，很快的來到了池邊。
望向水波粼粼的湖面，鼬卻沒有任何焦距。腦海中不斷盤旋的，是寧次因為貓而露出的悲傷表情──
他是不是一直以來的想法都錯了？
他一直以為寧次對鼬貓，只是責任、只是因為曾救過自己的恩情，寧次才會這麼在意鼬貓的存在，但實情並不是如此。今天遇到了寧次、以旁觀者的角度才讓他真正了解到寧次是真的很喜歡名叫鼬的那隻貓。
即使他希望恢復成宇智波鼬而不是貓的型態，但對寧次來說，＂宇智波鼬＂只是個陌生人，＂鼬＂才是他需要的存在。
他從頭到尾應該都很清楚──寧次需要的只會是鼬這隻貓而不是宇智波鼬這一個人。
同樣都是鼬，為什麼現在的他卻不行呢？他究竟又是為了什麼要變成人？最一開始只是為了想保護寧次、想見寧次，但現在卻造成了寧次的痛苦。
還是貓的時候，他怎麼主動、怎麼逾越都可以。現在成為了人身，他仍渴望著與寧次的接觸，但身為宇智波鼬的他除了在寧次身後看著寧次的背影，什麼事也做不了。正因為如此，他才假裝著自己的不適，讓寧次自己主動……
他真的很卑鄙！利用了寧次的憐憫心欺騙了寧次、更以這副身軀背叛了寧次急於找貓的心意，明明知道不可能找的到貓，卻藉此待在寧次的身邊。
一開始沒說出口，是因為自己還沒有心理準備該怎麼面對甚麼也不知情的寧次，但後來沒說出口，是因為他根本不敢讓寧次知道自己欺騙了他的事實。
他從來沒想過自己竟然為了私慾而去傷害他最愛的人，他明明什麼都知道，卻什麼都不能告訴寧次！打從相遇一開始他就欺騙了這一個總是相信著自己並真心擔心著自己的寧次，所以他始終不敢在寧次面前變回原樣……
寧次手上的溫度還殘留在這隻手上，視線卻逐漸濕潤模糊起來。
這一次也是……
每一次都是寧次解救了他，那他又能替寧次做些什麼？想要變成宇智波鼬的初衷，應該是為了要保護寧次、不讓寧次受傷的不是嗎？但現在傷寧次最重的卻是自己……
不應該是這樣子的啊……
一直都錯了──那個什麼都做不到的人，並不是貓，而是宇智波鼬。
既然不管是以人的姿態、還是回歸到貓的姿態，這份感情都不會有結果的話，為何又要延續痛苦？
寧次需要的是貓，那他就該回歸貓的型態待在寧次的身邊，即使這麼做痛苦仍會持續下去，但所有的痛苦，他一個人承受就夠了！
即使發不出聲音，但從心底發出的悲鳴，卻讓他的雙耳有如震耳欲聾，什麼聲音都聽不到……
TBC
